風平浪靜的公主房讓雪如焦躁不安，皓禎支支吾吾地說公主身體不好，把他趕了出來，她當下就覺得不妙。新婦過門不得丈夫寵愛，如今好不容易丈夫過去了，就是真的不舒服也不會將人趕出來啊！原本王府事務是她在管，公主房裏缺了人手也是她安排的，有什麽消息都好探聽。誰知道，公主這一病，王府安排的人手不是被放出來了就是到了院子、花園等做粗活，加上侍衛團團圍了公主房，她是想打聽也打聽不出來。

只是著急也沒有用，雪如只能轉而在皓禎和白吟霜身上下工夫。雖然昨天晚上，皓禎依言去了公主房，可雪如並不放心將白吟霜放在別處，更不放心讓皓禎和白吟霜獨處。想起當日自己對皓禎所說的話，雪如仔細一想，還是將白吟霜放到了自己房裏伺候，雖說看著她多少心裏添堵，但不管怎麽樣，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著，她也安心一點。當日說那番話並非真心為了白吟霜，但是為皓禎著想，這樣一來反而是最好的安排。更何況，雪如既無奈又不滿：皓禎如今一心系在白吟霜身上，她不護著白吟霜還不行。

但白吟霜並不知道雪如的心思，她聽著雪如細細的安排和剖心的話語，烏黑晶亮的眸子裏含著淚水，感激地望著雪如，跪在地上連連磕頭：“福晉的大恩大德，吟霜當牛做馬也難以報答。”

“好孩子，快別這麽說。”雪如扶起吟霜，上上下下打量著她，笑得慈眉善目，“皓禎喜歡你，我看著也好，還怕委屈了你呢！”

白吟霜慌忙搖頭，發髻上的珠釵搖曳著：“不委屈，不委屈，能留在王府裏伺候貝勒爺伺候福晉，是吟霜的福氣！”一想到能在王府裏和皓禎日日相見，她就興奮不已，別說是伺候福晉，就是當個燒火丫頭她也願意。

就這樣，吟霜和香綺在福晉房裏當起了差。擦桌椅、做針線、打掃院子、照顧花木，她們兩個人，事無巨細都搶著做。福晉看得久了，也漸漸對吟霜改觀，雖說是四處流浪的賣唱女，倒也沒什麽風塵味，手腳也勤快。更重要的是，她總覺得吟霜似曾相識，卻又說不上來，可偏偏秦嬤嬤也有這種感覺，雪如只當是吟霜投了她的眼緣，待吟霜也就比其他丫環略顯親厚了。

別的丫環們表面上笑瞇瞇地不說什麽，心裏卻不滿極了，她們都是從小在王府裏伺候的，從小丫環做起，踩著別人才進了福晉的房得了一份美差！如今突然來了兩個新丫環，長得漂亮不說，又得福晉的寵，天天在福晉跟前伺候。這也就罷了，非得顯擺自己多能幹似的搶著做事，這樣一來豈不是襯得她們好吃懶做？

香綺逐漸發現自己和吟霜小姐被人排擠了，不是那種指著鼻子罵的直來直往，而是時常被無視、東西突然就不見了、碰到了就指桑罵槐之類的把戲，很老套卻很有用。香綺也和白吟霜說過，她只是小小的丫環，沾了吟霜小姐的光才進的王府，人微言輕，只能找白吟霜商量。可是白吟霜一來心思全在皓禎身上，二來眾丫環也看出香綺不像白吟霜那樣得福晉的寵愛更好欺負一些，她壓根沒察覺出來，反而勸香綺不要想太多，香綺只能默默忍受著。

轉眼，蘭馨嫁入碩王府已經半個多月了。福晉身邊跟了個皇額娘賜下的趙嬤嬤，便不願出府交際。病好以後，蘭馨回宮見了皇額娘，回來就時常去看福晉，偶爾聊聊天，也見了白吟霜幾次，而每次，都能看見她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好額駙。

四月初的一個下午，蘭馨聽說皓禎又去了福晉房裏，便帶著宮裏送來的小點心親自給福晉送過去。這一次，她並不曾讓人通報福晉雪如。福晉房外的回廊上，皓禎的心腹太監小寇子鬼鬼祟祟地走來走去，看到了蘭馨竟然臉色大變，橫沖直撞地跑過來攔在福晉房門口，“撲通”一聲跪下，揚著聲音大喊：“公主吉祥！”

蘭馨哪裏不知其中之事，攔住崔嬤嬤正要推開房門的手，問小寇子：“你不在額駙身邊伺候著，在這兒做什麽？”

“回公主的話，少爺正在福晉房裏說話，讓奴才守著門，別讓下人們打擾了。”小寇子急急回道，心底希望少爺和吟霜小姐聽到他的話別被公主發現了，“奴才這就進去通報。”

蘭馨嗤笑一聲，絲毫沒把小寇子的話聽在耳裏，大大方方地走進去，對著正和皓禎扮演母慈子孝戲碼的雪如說：“額娘哪裏需要讓人關著門看著了？主子們說著話，若是隨便一個奴才就敢來打擾，王府的規矩也該好好立一立了。”

“公主怎麽過來了？”皓禎有些尷尬，雖然他不喜歡公主，可是被自己的妻子差點撞破和吟霜的事情，他心裏還是有些不安的。

蘭馨笑意盈盈地說：“皇額娘差人送了點小點心過來，我想著額娘喜歡，就送來了，順便啊，和額娘討個人情，只是沒想到額駙那麽忙，居然也在。”

“公主有什麽事盡管差人過來和我說，哪裏需要親自跑一趟？”雪如壓下心裏的不安，笑道。這段日子，公主三天兩頭地過來看她，雖說不能像普通人家那樣擺出婆婆的架勢讓公主伺候，可也是心滿意足。她頗為自得，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生得好啊，讓公主死心塌地的。

蘭馨打量著正給她上茶的白吟霜。

她有白白凈凈的臉龐，柔柔細細的肌膚。雙眉修長如畫，雙眸閃爍如星。小小的鼻梁下有張小小的嘴，嘴唇薄薄的，嘴角微向上彎，帶著點兒哀愁的笑意。①

蘭馨心裏讚嘆，果然是楚楚可憐，平心而論，就連她見了也忍不住想好好呵護。

皓禎和雪如見公主目不轉睛地盯著白吟霜，心裏一跳，生怕被公主發現了什麽，只聽得公主問道：“你叫吟霜？是什麽時候進王府的？”

白吟霜跪伏在地，顫抖地說著秦嬤嬤教過的話：“回公主，奴才是新來的，剛進王府沒幾天。”

“起來吧，跪著做什麽？”蘭馨瞥了一眼皓禎，果然一副緊張兮兮生怕白吟霜被她吃了的樣子。以後有你受的！蘭馨眼波一轉，看向雪如：“額娘好會調教人。不瞞額娘，我是看上了這個丫頭。模樣生的好不說，又有一股聰明勁兒，這麽水靈的丫頭，看著就賞心悅目的。每次來額娘這邊，都見她勤快得很，我那公主房裏，都沒這麽順眼的丫頭。”

雪如一驚，看蘭馨笑意盈盈，不明白她說的話是真是假，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，一旁正擔心吟霜的皓禎卻已經緊張地脫口而出：“你又不是沒有丫環，要她做什麽？”

蘭馨故作詫異地看著皓禎：“額駙做什麽這麽緊張啊？我不過是問額娘要個水靈的丫環而已。難不成，額駙看上她了？”蘭馨帶了幾分笑意的問話讓人覺得只不過是開個玩笑。

“我……”皓禎剛想開口，便被雪如打斷：“公主能看上吟霜，那是她的福氣。”她飛快地瞪了皓禎一眼，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，一切自有安排。白吟霜生怕皓禎要說出什麽話來，立刻跪在地上對著蘭馨磕下頭去：“奴才謝公主恩典！”

雪如讚許地看了吟霜一眼，果然是個機靈的丫頭，不管吟霜心裏如何想的，知道趕緊謝了公主堵住皓禎的嘴，也是護著皓禎，只是可惜了這樣的出身……雪如在心裏盤算著公主並不知道皓禎和吟霜的事，應該是真的想要個丫環而已，這樣一來，公主總不至於對吟霜做出什麽事來。這些天，她看著皓禎的吟霜的深情，想起自己和王爺三十多年來相濡以沫，便是鐵石心腸也要化了，如果吟霜能得公主的青眼，也許吟霜和皓禎就可以修成正果，從此只羨鴛鴦不羨仙。

“吟霜剛進府沒幾天，還不懂什麽規矩，我看著喜歡就放在身邊了，公主喜歡便帶走吧。只是她的規矩還沒學好，若是沖撞了公主還請公主息怒。”

雪如不緊不慢地說完，轉而語重心長地叮囑白吟霜：“從今天起，你每天一清早，就去公主房當差！公主這樣擡舉你，也是你的一番造化！你要好生記著，費力的當差，小心的伺候，盡心盡力的叫公主滿意。只要公主喜歡你，你就受用不盡了。你有多大的福命，全看你的造化，你的努力了！懂嗎？” ②

蘭馨哪裏聽不出雪如對白吟霜說的什麽意思，心裏暗暗嘲諷，造化？只怕你們受不起！白吟霜也聽出了雪如的“言外之意”，她的心砰砰直跳，熱切的“希望”在她心頭燃燒起來——只要讓公主喜歡她，那麽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皓禎相愛了吧？不用再這麽偷偷摸摸的怕被人發現，不用擔心公主不喜怪罪皓禎或是王府。她拼命地點著頭，情真意切地回道：“奴才懂得了！”

皓禎看著三個女人簡簡單單就定下了事情，他張嘴欲言，卻不知道還能說什麽，還能做什麽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吟霜跟著蘭馨回了公主房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①是第三章皓禎、白吟霜初見時對白吟霜的描寫；②出自第十一章，是蘭馨成婚三個月後發現皓禎和吟霜的事情，要走了白吟霜時福晉雪如說的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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